玄霜凌霄

暮色浸染群山时，青鸾峰顶的云雾忽然翻涌如沸。我攥着生锈的铜铃踏过满地枯骨，忽见峭壁间飘落一袭素白道袍——那女子赤足立于危崖之上，腰间缀着的银铃随山风叮咚作响，惊起漫天寒鸦盘旋成阵。

“大胆妖孽！”她的声音裹挟着霜雪之气破空而来，纤指所指处，整片松林竟凝出晶莹冰棱。我这才看清她腰间悬着柄通体幽蓝的长剑，剑穗上的流苏分明是北极玄冰所制。这绝非寻常修道者能有的手段。

待要逃遁却已迟了，四周空气骤然变得粘稠如胶，无数细小冰晶在肌肤上割出细密血痕。正当我以为命丧于此之际，她忽然收了神通。近看方知这是个极年轻的坤道，眉宇间攒着化不开的冷冽，可那双凤目扫过我怀中襁褓时，竟闪过转瞬即逝的温芒。

“既是为救婴孩而来……”她拂袖解了我的禁制，袖口暗绣的天干地支纹样若隐若现，“贫道玄霜凌霄，云游至此恰遇劫数。”说罢并指如剑在空中虚划，原本狰狞的瘴气顿时化作甘霖洒落山涧。后来我才知道，这位独居寒潭洞天的坤道最擅以霜为引、借雷炼丹，方圆百里内的邪祟听闻她的名号都要绕道而行。

那夜投宿道观偏殿，月光透过琉璃瓦在她身后铺开星图。当我提及近日村落频发的童男童女失踪案，正在打坐的女子倏然睁眼，发间玉簪迸发的寒光将窗棂冻出霜花：“可是那些愚民又在供奉什么精怪？”指尖掠过案头龟甲，裂纹竟自动拼凑成卦象。

次日天未破晓便闻钟鸣九响，但见玄霜凌霄立于晨雾之中演卦。七盏青铜灯环列周身，灯焰时而聚作蛟龙形态，时而散若星辰轨迹。村民们战战兢兢抬来所谓“祭品”，却被她用桃木剑点破迷障——原来不过是**控的傀儡木偶。她挥袖间召来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法相，霎时乌云裂缺处降下涤荡污秽的甘霖。

最难忘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，我们追查至废弃义庄。阴风吹开腐朽棺盖的刹那，跃出的僵尸王带着腐臭黑雾扑面而来。众人惊慌退避时，只见玄霜凌霄咬破舌尖喷出血雾，在空中结成古老的符咒。她踏罡步斗引动天地元气，连番雷劫过后，连带着整座乱葬岗都化作了肥沃良田。

如今每当走过城镇街巷，总能在茶楼酒肆听见关于她的传说：有人说曾在东海见过踏浪而行的白衣身影；也有人赌誓说亲眼看见她驾鹤飞过昆仑绝顶。而我知道，那位总爱在月圆之夜对酒吟诵《黄庭经》的女冠，袖中永远藏着几颗包治百病的朱砂丹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