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素心》

晨露未晞时，总有个扎马尾辫的身影准时叩响我家的门。她叫清欢，与我做了十年非常好的闺蜜。记得初遇那日，我抱着课本跌坐在紫藤花架下，正是这个穿着月白棉布裙的姑娘蹲下来扶起我，发梢掠过鼻尖带着淡淡的茉莉香。彼时我们尚是懵懂少女，却因一本《飞鸟集》打开了话匣子，从此形影不离。

清欢像株会行走的植物。春日里拽着我往城郊跑，教辨识野雏菊与蒲公英的区别；盛夏暴雨突至，两个人裹着同件外套在屋檐下听雨打芭蕉；深秋捡拾枫叶夹进书页做标本，她说每片落叶都是时光寄来的信笺；寒冬则窝在暖气充足的玻璃房里煮老白茶，水汽氤氲中交换彼此的秘密。她的背包永远备着创可贴和水果糖，仿佛早料到我会在某个路口摔伤膝盖或是突然低血糖。

最难忘那次校庆演出前夜。我因高烧沙哑失声，躲在后台急得掉眼泪。清欢默默夺过我的台词本，顶着压力替演双人舞中的主角。追光灯亮起时，我看见她旋转的裙摆绽成一朵倔强的花，那些原本属于我的唱段从她唇齿间流淌而出，竟比平日更多了几分清泠韵味。谢幕时她朝我眨眼：“你看，月光也会眷顾替补选手。”

去年深冬我失恋，蜷缩在飘窗上看雪落无声。门轴轻响，清欢端着砂锅走进来，里面浮着枸杞红枣与酒酿圆子。“哭够了就尝尝这个”，她不说安慰的话，只是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。当我终于破涕为笑时，发现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盆风信子，嫩绿的新芽正悄悄顶破冻土。原来有些陪伴不必言语，就像根系深处悄然涌动的暖流。

如今我们的聊天记录里存满琐碎日常：分享新开的咖啡馆、吐槽难缠的客户、互相转发有趣的测试链接。每次视频通话，镜头总会扫过对方书架上逐渐增多的共同藏品——从各地带回来的手工皂、市集淘到的古董耳钳，还有某次旅行共绘的山水画卷。这些零星物件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，拼凑出两个灵魂长久依偎的形状。

暮色漫过阳台栏杆时，清欢常倚着白墙给我读诗。夕照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，落在我的茶盏边沿。岁月如梭，但我们依然保持着最初相遇时的默契：不必刻意维系，无需华丽修饰，只是在平淡光阴里做彼此永远的树洞与镜子。或许这就是女子间最美好的情谊——如溪水潺湲，似清风徐来，在漫漫人生路上润物无声。